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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二節…… (15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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讓餘念感到有些郁結。畢竟她不是一個暴露狂,也不想讓別人窺探有關她那麽多的隱私。

餘念說:“沒想到大伯連這個都還留著。”

她扯起嘴角,盡力擠出一個溫柔又燦爛的笑容,拿起泰迪熊說道。

“這只熊是誰送你的?”

“我爸,在他去世之前。”她的眸光瞬息之間暗了下來,像是失去了電力的璀璨燈光,舞臺在霎時陷入灰暗。

“看來你大伯很念舊,你回國這麽久,他還把你房間維持原樣。”

“是啊,”餘念腹中作嘔,“他的確很疼我,連這些都還留著。”

餘啟寒甚至是拿她爸的遺物來“要挾”她,至少她絕對不會將這個珍愛多年的泰迪熊丟掉。一旦丟掉,他就能從中判斷餘念是不是間諜,以此來決定要不要殺人滅口。

“如果看見它就會難過的話,就把它放遠一點,”沈薄從餘念懷中奪過泰迪熊,仗著身高優勢,不讓她搶到,說,“我想你開心一點,不要看到它就想起你爸,整天一副愁眉苦臉的樣子。”

“你還我。”

“乖,我就放在沙發上,好嗎?”沙發上的位置正好,不遠不近,也方便餘啟寒監聽,留了一線餘地。但不會讓攝像頭對準床上,這樣就不會被人看到隱秘的事情。

“那好吧。”

餘念只能配合他演戲,順從沈薄的意思。

他是在保護她。

就算餘啟寒懷疑什麽,也只會覺得沈薄猜到了泰迪熊有貓膩,這才拿開玩具,而不是對付到餘念身上。

是他親手將炸彈移開了,有驚無險。

之前餘念睡得多了,一時半會兒沒困意,就和沈薄一起看電影。

電腦擺在床頭櫃上,屏幕忽閃忽閃的光照亮人的眉眼輪廓,打下灰影。

餘念側起身子,後背緊貼沈薄溫暖的懷抱。

她怎麽也沒想到會和一個男人同床共枕,還是小時候的夢中情人。

這種感覺就像是和喜歡了多年的偶像戀愛了,親吻著面前的他,又望著電視屏幕前的他,浪漫又美好。

她不自覺往被窩裏縮了縮身子,感受著源源不斷的溫度從柔軟厚重的棉被裏傾瀉而出,那股暖流緊緊勒住她的身體,在棉被底下湧動,像是給予人安全感的鎧甲,又像是歸屬感極強的家。

餘念莫名有一種狂喜,在心中悄然滋生——四面白墻堆砌的屋子,密不透風的屋頂;有一張足以躺下兩個人的大床,身旁有她朝思暮想的人,僅僅隔了一寸的距離,體溫偎貼體溫,親密又暧昧。

沈薄伸手攬住她的腰,線條冷硬的下顎抵在她的肩窩處,不自覺蹭了蹭,細小的胡茬險些刺入她的細膩的肌膚內,引發微乎其微的痛感。

“你困了嗎?”餘念問他。

“沒有,你呢?”沈薄的嗓音一如既往的低迷,輕到似和呼吸一起吐納而出,要不是她全神貫註在聽,或許什麽都捕捉不到,憑他風一般溜走。

“我也睡不著。”

“之前睡太久了?”

餘念沒吱聲,瞬間臉頰燒紅。

她想轉移話題,但又反應過來,在餘啟寒的地盤,她不能提及任何除了戀愛以外的事情。她必須是被愛情沖昏了頭腦的女人,任沈薄擺布,為所欲為。

他早料到這種局面了吧?

所以才會心甘情願住進來。

就是為了逼她面對他,嘴裏也只能說些天真爛漫的甜言蜜語。

老狐貍……

她嘀咕一句,卻不知怎麽溜出嘴角,被沈薄聽了個正著。

“呵。”沈薄低低笑了,笑聲壓抑著,從胸腔裏發出悶響,有一種寵溺的意味,讓餘念覺得自己還只是個十□□歲的青澀小姑娘,被那些手段老辣的情場高手隨意撩撥幾句,就會把整副心肝都掏出來,拱手奉上。

“那麽好笑?”餘念惱羞成怒,推了他一下,反被沈薄牢牢鎖緊在懷中。

他吻了吻餘念的耳垂,氣息又變得濃重,“很喜歡抱著你。”

餘念蹭著他肌理健碩的臂彎轉過身,回望著他的眼睛,說:“聽說男人在做了那種事情以後就會忍不住想要第二次,於是就會采取各種手段,威逼利誘女人配合他。你現在說這些甜言蜜語,也是這個目的嗎?”

“你覺得呢?”

“是我在問你。”

“這不是甜言蜜語,是實話實說。我沒有抱過除了你以外的任何女人,餘念。”

餘念微滯,她呢喃細語:“怎麽可能?”

在她的印象裏,沈薄慣會招蜂引蝶,對所有人……不,可以說是所有女人都維持著一種若即若離的態度。

“你不信?為什麽呢?在你眼裏,我是那種對所有女人都關懷備至的人?”

餘念老老實實點點頭,問:“難道不是嗎?你對所有人都很好,我不能肯定我就是最特別的那一個。我也從來不相信我有這樣好的運氣,能成為改變你的女人。說起這個,倒是讓我想到了一件事。”

“嗯?”

餘念湊到沈薄耳邊,她很享受這樣夜間私語的氣氛,“我之前插手過一樁民事糾紛,丈夫在婚前對妻子很好,婚後展現了自己最暴戾的一面,但她的妻子一直默默忍受暴力行為,也沒有離開他,是不是很奇怪?”

“你在暗示我什麽?”

“倒也不算是暗示。你聽我繼續說吧,妻子不離開他的原因是她覺得自己是唯一能拯救丈夫的人了,這種聖母的情緒一直支配她的行動,讓她無法離開這個男人。”

“你想告訴我什麽?”

“很多女人都會愛上一些渣男,其實也不是他們有多迷人,而是一些人骨子裏就帶有與生俱來的好強心,總覺得自己是能讓渣男改邪歸正的那個特別的女人。也可以說,這類人是有強大的自信。但我不是此類,我並不覺得自己有哪裏比別人厲害的地方。”

“你很有自知之明,是嗎?你想說這個?”

“嗯,我覺得你很好,哪裏都好。所以一直很想問,你為什麽喜歡上我?”

沈薄攬住她的腰,將她緊緊扣在懷中,肌膚相貼,問:“為什麽不肯相信自己很有魅力?為什麽要自卑?”

餘念想反駁,但話到喉頭,又如鯁在喉,欲言又止。

她的確有一點自卑心理,不去接受沈薄,也是害怕他不懷好意,另外一種解讀方式就是——這樣優秀的人看上平凡無奇的她,一定是別有企圖。

“你覺得自己不夠優秀,但在我眼裏,你是女神,光芒萬丈。”

“你對誰都這樣說嗎?”

“你是特別的,”沈薄輕吻餘念的唇,再次承諾一般地道,“我說過你很特別,也很吸引我。這些話句句屬實,我從不說假話。至於對其他人彬彬有禮,那只能說是我的一種生活習慣,我樂於以那種態度對待所有對我抱有善意的人,我沒有多少朋友,但也不想平白無故多一些敵人,所以就習慣用那副姿態待人處事。”

“也就是說,這是你的一種手段。”

“沒錯,你會覺得我很卑鄙嗎?利用人的弱點或者是迷惑他們,甚至連暧昧關系都是一種手段。”

餘念搖搖頭,“這本來就是弱肉強食的社會,你的做法沒有錯,也沒有違背什麽倫理道德。只是,和我在一起以後,我不許你接近任何異性,除了我以外。”

“都聽你的,沈太太。”

“我還不是你太太。”

“很快了,不是嗎?”

“少自說自話!”

沈薄又輕笑了一聲,寵溺地將她的額頭埋入寬闊的胸膛,擁抱得很緊很緊。

他好像時時刻刻都這樣愉悅,特別是跟她在一起以後。

餘念揪緊了沈薄的睡衣領口,深深嗅了滿鼻淡香。這些氣味幾乎是無孔不入,刺激她的嗅覺,在她的感官裏留下了深刻的印象。

這是獨屬沈薄的味道,是他獨一無二的氣息。

“我可以吻你嗎?”沈薄忽的說道,聲音縈繞在她的發頂。

餘念沒做好心理準備,支支吾吾說不出半個字。

片刻,沈薄就弓起腰,半蜷曲起窄瘦的脊背,吻住她,以唇封唇。

餘念掙紮不了,只能掩耳盜鈴一般將被子扯高,遮住眉目,好像將自己隱匿在黑暗之中,就能削弱那點羞澀感。

他的吻技一貫是好,碾磨舔舐幾下,就將她撩撥得分不清天南地北,不僅僅是暈頭轉向。

餘念的後背再次發麻了,觸電一般,讓她忍不住一次又一次顫栗,如驚慌失措的松鼠一般,被堅果誘惑下地,見到了誤闖山林的旅客就瑟瑟發抖,咋呼上樹。

餘念忍不住瞇起眼睛打量,此時,她滿心滿眼都是這個男人俊朗的眉眼,他的眼角眉梢總染著笑意,似春日的山風,秋日的梅雨,既粘稠,又輕柔,稍不留神,就被他在心底紮了根,長了漫山遍野的春芽,郁郁蔥蔥。

這時已經來不及了,她的心都被他全部占據,已經無處可逃,避無可避了。

餘念就這樣被收獲在沈薄的蛛網裏,再也不能逃離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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☆、第五十三集

最近一段時間並沒有發生新鮮事兒,許是暴風雨前的風平浪靜。

閑適的生活並未使餘念完全放下心來,因為房間裏的泰迪熊還在時刻提醒著她——萬萬不要掉以輕心,否則會吃到教訓。

餘念換了一身背部勾嵌金線的深黑晚禮服。裙不長,剛及小腿,脊背是裸空的,暴露到臀骨之上,那裏有一圈線條迷人的腰窩。

沈薄貼心地將深黑西服脫下,搭在餘念的肩上,恰好擋住了那畢露無疑的光潔肌膚。他傾身,炙熱的氣澤掃過餘念的耳廓,輕聲細語:“這裏只許我一個人看。”

餘念嗔了他一聲,耳根再次燒的滾燙,似湧入了源源不斷的星火,由於充血,耳垂的墜感沈重。

“你是在害羞嗎?”沈薄輕佻地撫過她耳尖上嬌小的水滴狀紅寶石,“這個顏色配你害羞的樣子,很好看。”

“少廢話,”餘念低低喊了一句,“今天你是壽星,你說要去哪吃吧,我請客。”

要不是得知是沈薄的生日,她才不會穿不符合她簡約路線的熟女風格。當然,潛意識裏也有種刻意去迎合沈薄喜好的想法。

她這樣穿,他應該很喜歡吧?

餘念偷眼打量他,卻被抓了個正著。

沈薄玩味地道:“今天的晚禮服,是特意為我準備的嗎?”

餘念沒否認,問:“你喜歡嗎?”

“要聽實話?”

“當然要聽實話。”

沈薄半瞇起眼睛,似在深思哲理,很快,下了定論,啟唇:“我更偏愛你不穿的樣子。”

“……”餘念服氣了。

“只是個玩笑。”

“你別辯解,我都懂。”

“哦,那我就不否認了。這都是我的真心話,我的確偏愛你不穿衣服的樣子。”

“……”餘念選擇沈默。

沈薄輕笑,短促又悅耳的笑聲似無孔不入,鉆入人的五感之內,令人怦然心動。

餘念下意識捂在胸口偏左處,用掌心感受體內不住搏動的心臟。

他總是這樣,無時無刻撩動她心。

“不過,怎樣的你都好,無論是忙碌時連妝都不化的你,還是為了我穿上精致晚禮服的你,都很迷人,”沈薄將手抵在她的後腰處,跟隨她的步伐,不疾不徐地往前走,“做你自己就好了,餘念。在我身邊,你可以選擇任何你喜歡的人生,我不會阻攔你,但也決不允許你拋下我。我只有一個要求,你的未來,必須有我。”

他的話雖蠻橫霸道,但從另外一方面來想,也可以說是最實際性的表白。

他承諾她可以執手攜行,可以風雨同路,雙雙白頭。

陪伴是最長情的告白,他想說明這一點。

“我知道了。沈先生的嘴真甜,每天都在聽甜言蜜語。”

“哦?是嗎?或許這是我與生俱來的天賦。”

“看出來了,對了,我有一件禮物給你。”餘念坐上副駕駛座,從車座下面拿出一個小盒子,遞給他,裏頭是一只白金手表。

“送給我的?”

“CK的限量版,價格當然沒有上千萬上百萬那麽高,畢竟你的女朋友也沒那麽有錢,但這是我的心意,不許說不好看,也不許說不喜歡。”餘念滔滔不絕講完了一段話,停下來,喘了口氣。

“我很喜歡,能幫我戴上嗎?”沈薄的笑意很深,看得出是真心感到滿足,“小的時候,我爸不太管我的事情。那時候我弟剛被接回家,雖然和我的關系並不好,但到我的生日這天,他還是在隔夜的泡芙上插了一根蠟燭送給我當生日蛋糕。”

“聽起來好像很溫馨,但總覺得有哪裏不太對……”

“很有趣,不是嗎?”

“你弟弟是個什麽樣的人?”

“他是個……”

沈薄話還沒說完,忽的收到了一條跨國短信,上面寫著:沈薄你好,聽說你今天又老了一歲,為了慶賀你離死期不遠了,我決定慷慨地花上一元人民幣為你獻上祝福。祝你生日快樂,福如東海,壽比南山。(補充:這段話是白心幫我發的,並不是我個人的祝願,所以無效,謝謝。)那麽,晚安,再見。

“他是個賤人,字面意思。”沈薄微微一笑。

“我看出來了……”餘念再次沈默了。

沈薄的指尖在手機屏幕上鈍鈍地敲擊兩下,回給蘇牧一條短信:“謝謝,這句話是送給白小姐的。”

餘念的目光逐漸變得柔和,她明白這個男人的心究竟有多柔軟,以至於一直用親弟和他針鋒相對的相處方式,回敬蘇牧兄弟情誼。

他們兩個也並不是傳說中的那樣互相看不順眼,暗地使絆子,反而是用各自的方式守護對方,並且真心實意祝願對方,只是表達方式不太明顯罷了。

誠如沈薄所說,他是蘇牧的影子,一個在太陽底下,一個在太陽的背面。

而她與沈薄的關系則是:他是她的後背,盡自己所能守護她。

家人與戀人,他都在用充滿愛意的方式保護著,他是個如初春般溫柔的男人。

沈薄把手機放回車座旁的零錢小槽裏,輕歪了頭,輕聲細語:“我很開心,謝謝你,餘念。”

“你之前也有精心準備我的生日,這是回禮。還有,你我之間,不用說謝謝,太客套了。我們是很親密的關系,以後也會生活在一起,組建一個家庭,不是嗎?”這種話讓餘念來說,真的是讓人面紅心跳。仿佛是她在和沈薄求婚一樣,主次都變了。

“這話該由我來說,”沈薄握住她的手,略帶薄繭的粗糲拇指拂過她突起的骨節處,殘留下星點熱度,又說,“我也有禮物送給你。”

“送給我?”

“可能算不上是禮物,但卻是你想知道的。”

餘念心頭一跳,隱隱有種抓心撓肝的焦慮。她想問,卻被沈薄止住了聲。

“去看看就知道了。”沈薄說。

他驅車穿過深邃的隧道,往偏僻的郊區開去,那是通向另一個小鎮的路,沈薄對西西裏島這個大區像是很熟悉。

不知過了多久,那些映在車窗上的光影流途才漸漸變緩變慢,最終能平和地融入她的眼睛裏。

車停了,沈薄接她下來。

這是鄰邊小鎮的市中心,晚上七點,還有一個小時才到店鋪打烊的時間。

周邊有一家中式小餐館,另一間是針灸加鐘表修理店,上面掛著小彩燈拼接的“Aperto(開門)”牌子。

“過來。”沈薄喊她。

餘念三步並兩步小跳著追上,由於穿了高跟鞋,險些崴了腳,被他堪堪扶住。

“小心一點。”

“我知道了。你說的禮物是在這裏面嗎?”

“對,你跟我來,”他牽著她進了門,挑起門簾,對櫃臺前的中年男人笑了一下,說,“吳叔嗎?我是之前和你通過電話的小沈,她就是餘念。”

被喊吳叔的男人拆下修手表專用的鏡筒,和煦地笑道:“是念念?”

“吳叔好。”餘念局促地打了個招呼。

“我小時候還抱過你,沒想到長這麽大了。要不是小沈找到我,我都不知道你的消息了。”

餘念下意識看向沈薄,企圖從他的眼裏搜刮到一絲訊息。

沈薄介紹:“吳叔以前是你爸的朋友,你那枚玉就是他刻的。”

“你查到這個份上了?”餘念詫異地問。

“你很在意,所以我就搭了一把手。但他不是知情人,拿了東西就走吧,不要把他牽涉進去了。”沈薄說。

餘念點頭,問:“吳叔,我爸生前有沒有給過你什麽東西?”

吳叔嘆了一口氣,從抽屜裏翻出一個盒子,說:“他和我說過,如果你找來了,那就把東西給你,如果沒找來,那就等二十年後燒了這些。你爸究竟做了什麽,把命都搭上了……我也不管這些,但念念,聽吳叔一句勸,這裏頭的水深著呢,你能收手就收手,可別像你爸那樣了……”

“吳叔,你別管這件事了,我會小心的。那我們先走了,您就當沒見過我,以後有機會再聯系。”

“好,那你千萬要小心。”

餘念記下了他溫切的叮囑,深深望了一眼由於常年勞作、脊背有些駝的中年男人,然後捧著那份東西,離開了小店。

餘念說:“如果可以,你幫吳叔找個新的地方開店吧。”

“我有打算,不會讓餘啟寒找到他的,別擔心。”

“嗯。”她不想把無辜的人牽涉到案子裏,也不確定這四周是否有餘啟寒埋伏的人。

而不管她懷裏的東西是什麽,這一步也都是為了震懾餘啟寒用的。

讓他知道她已經掌握了至關重要的證據,逼他慌不擇路到露出馬腳。

“這是警方的一步棋嗎?還是說,我爸真的在生前留下這份罪證給我?”餘念問沈薄,她不相信任何人。

沈薄說:“東西是你爸留的,但我不清楚這是不是十幾年前就設好的局。你爸應該是不想讓你也陷入危險裏,又或許這是他留給你的一根救命稻草,怕你遭到餘啟寒的迫害,所以才留下這張底牌。”

“不管是怎樣,我都陷入這個局裏了,逃不了了。”

餘念小心翼翼拆開盒子裏的東西,裏頭是一根粉色發帶,是她小時候用過的,以及幾張疊好的紙狀物。

紙張長時間閉合,有種冷硬的質感,混淆著木質抽屜濕冷的潮氣。

不知為何,餘念的心情變得格外凝重,帶著某種珍視的情愫,小心翼翼拆開紙張——是用軟頭鋼筆寫的信,是家書的格式,字跡娟瘦有勁,筆鋒暈開,帶著灑意與細膩的柔情。

這是她父親的字嗎?

餘念的視線逐漸模糊,如同蒙上了一層灰撲撲的霧氣。她誠惶誠恐地撫動頁面,再三小心,生怕損壞了絲毫。

紙上寫著:“未來的念念,你好。

你收到這封信,就代表著爸爸可能出事了。我想可能是早一步離開你了,不然肯定會在把信交給你之前銷毀它。

想說的話有很多,一時間不知道該從哪裏說起。還是想用最淺顯的話把世間最險惡的事情解釋給你聽,但一回神想,這個時候,你已經是大人了吧?如果再用童話式的語言解釋錯綜覆雜的事情,會不會被你恥笑呢?

也不知道念念有多高了,會到爸爸的肩膀過嗎?還是說已經有男朋友了?結婚了?沒能幫你篩選結婚對象,也是我生前最遺憾的一件事。正好說到這個,那麽就叮囑念念一句——不管我和你媽媽在不在你的身邊,不管有沒有人守護你,你都是最好的姑娘。你堅強、獨立,一個人長到這麽大,所以不需要懼怕任何事物,也不需要自卑。一旦你的結婚對象對你不好,你就果斷離開他。然後給爸爸燒點紙,說說話,爸爸會幫你在陰間咒死他的……

你找到這封信,那就說明你很在意我的死,並且傾盡一生去查明我的死因。是女人特有的直覺嗎?還是我的念念真的這麽敏銳,早在從前就發現了什麽?我也隱隱有一種預感,我們會以另外一種方式交匯在某個交點上,可能就是現在,你正在看我給你寫的信,我正在給未來的念念寫信。隔了二十年,或者是三十年,我們又見面了。

寫這封信的原因很多,一方面是我想給警方一點線索,在我被滅口之前,另一個是我總想著給你留下一點什麽,聊以慰藉。但在那種情況下,我絕對不能讓你知道任何東西,否則就會給你引來禍事。所以我就設置了一點小線索在吊墜裏,你能找到最好,不能找到,那麽忘記我,幸福安樂過完一生也很好。畢竟他承諾過我,只要我死了,就一定會讓你平平安安長大。

我很無能,沒能夠查到什麽實質性的證據,就被他們盯上了。為了你的安全,我告訴你,兇手就是餘啟寒,你的大伯。

但不要給我報仇,能逃就逃,逃得越遠越好。

如果你和警方聯系上了,那麽把吊墜交給他們,其他的由他們處理就好了,這封信也是我的警告,不要再插手這件事了。

我不想我的念念受到任何傷害。

好了,紙都快寫滿了,再啰嗦下去,可能寫滿滿一本本子都寫不完。

我很想告訴你所有我經歷過的時季,所有見過的風景,還有我的人生閱歷以及各式各樣的能夠讓你少走歪路的叮嚀。

然而人的一生太短太短,終有人會從人生列車下車,然後長眠在自己的歸屬地。這種時候,也只能一笑置之,然後灑脫地揮手,說一聲再見。

我要下車了,念念。

從這一刻開始,你要獨自前行,與我道別,與過去道別。

我一直愛你,以及衷心祝願你幸福。

那麽,再見,念念。

同時,我又希望你能安康長壽,再也不見。”

餘念看完了信,心口郁結了這麽多年的執念突然消散了。她想伸手去撈,卻什麽都撈不到。

她無所適從,以手掩面,像是一個孩子一樣嚎啕大哭。

沈薄將她攬到懷裏,溫柔地撫她的柔順細長的後發,以低低的聲音哄她。

餘念抽噎著,上氣不接下氣,哭了好久都沒緩和回來。

她是第一次哭得這樣狼狽,這樣暢快淋漓。

“還想哭嗎?”沈薄問她。

餘念搖搖頭,她的眼睛布滿血絲,眼妝都脫了,被沈薄用紙巾抹去淺淺的黑痕。

“難受?”

餘念本想點頭,卻一時間又搖了搖頭,“不難受。”

她的的確確是不難受了。

她見到了曾經歷盡千辛萬苦也想見到的人,和他在平行的時空間碰面交匯,雖只有一瞬,寥寥無幾的幾個字,但也足夠了。

餘念已經得到了太多——有機會和一個人好好道別,各自忘卻於茫茫人海中,已經了無遺憾。

“接下來想做什麽?你爸不是讓你不要為他報仇?”沈薄問。

他也看了信,知道餘爸想勸餘念收手。

餘念的眸光徒然凜冽,說:“誠如他所說,我現在已經是大姑娘了,我有自己的思想,可以自行判斷自己要做的事情對錯與否。我絕對不會收手,他敢傷我家人,我就要讓他以牙還牙,以血還血,十倍奉還!”

“好,我會陪著你,”沈薄以冰冷的鼻尖抵住她的額頭,他的眼睛看得很深,幾乎要看到她的心裏去,說,“餘念,你不是一個人,我會幫你。”

“嗯,我知道。我還有你,我也只剩下你了。”

餘念沒有道謝,而是摟住沈薄,抱得很緊很緊,直到那股冷冽的蘭花香沖擊她,將她完全淹沒。

他們是相依為命的兩個人,這一輩子,都會守護彼此,互助互生。

餘念和餘啟寒匯報了一下行程,今晚她會在外過夜,也不在意餘啟寒會不會懷疑,她本來就是要讓他起疑心,讓他恐慌,夜不能寐。

她和沈薄在周邊賓館開了一間房,四星級的賓館,一百歐一個晚上,不算貴,也不算便宜,價格中上,是她送給沈薄的生日禮物。

餘念很主動吻住沈薄,纖長白皙的指尖在他的喉頭畫著圈,隔著滾動的喉結,一上一下打旋兒,似勾引,又似挑逗。

她的技巧並不好,勝在好學好強,最喜鉆研沈薄的獨特癖好與習慣,盡可能滿足他。

餘念揪住他的領帶,貓著腰,一寸寸往床上帶。

她的唇也未停歇,舔咬男人生硬的唇線,與他的津液交融,抵死糾纏。

不知過了多久,她的氣息愈發濃重,嬌媚的喘息聲使得氣氛暧昧,恰到好處地糅合夜色之中,與沈薄的氣息交織,譜就一曲愛歌。

餘念想把自己奉獻給沈薄,全無保留,驗證她與他的契合與愛情。

沈薄溫柔地摩挲她的側臉,在她的眼睫上印下一吻,純潔不帶絲毫雜質,低低地說:“我愛你,餘念。”

“我也愛你,”餘念像是要驅除他心底隱隱萌芽的不安,再次堅定地道,“我愛你,半點不比你少。是一見鐘情,從第一眼見到你就夢寐私服,再不能忘。”

“不要騙我。”

“我沒騙你,這次沒有。”

“我知道,”沈薄輕聲回答,“我能看出來,餘念,你騙不了我。”

☆、第五十四集

第五十四集

餘念在西西裏島大區已經待了將近半個月了,她沒有提及任何與餘啟寒工作有關的事情,好像在不知不覺間也消除了對方的一部分戒心,至於另一部分……大概只有他死了,才會把懷疑的種子帶入地獄。

她等得了,警方等不了了。

所以在下第一場冬雪的晚上,餘念找借口說和華人朋友去華人街的火鍋店聚餐,溜了出來,和警方派來的線人街頭。即使這樣,也無法避免周圍可能遍布餘啟寒的眼線。

他們只能小心,再小心。

火鍋的湯底是羊肉燉胡蘿蔔,沒加辛辣,湯料很素凈,放了枸杞當歸,補氣還養胃。

濃湯在咕咚咕咚冒泡,爆開一縷縷熱氣,熏濕了人的臉頰。

餘念把一些菇類還有沙拉菜放鍋裏燙,招呼其他人吃菜。

她溫了一口酒,灌下肚子,火辣辣的觸感沿途燒進胃裏。好久沒這麽暢快了,但還是不能完全放下心來。

和她見面的人是小白還有賀顏,小白跟著徐倩歷練了一段時間,看樣子成熟了不少,但由於聽力受損,還是一貫沈默寡言。

小白深深看了餘念一眼,問:“餘念姐,你最近好嗎?”

“我很好啊,你呢?跟著小倩工作有沒有什麽不適應的地方?”

小白垂眸,視線落在指尖的筷子上,搖搖頭,“我很好,只是很擔心餘念姐。”

“哦?擔心我什麽?”

“我聽說過餘念姐的事情,總覺得很不安。”

“不要擔心,現在不是說這話的時候。吃菜吧,也不知道今年能不能一起過年了。”

“不能一起過年嗎?餘念姐,你是會遇到什麽危險嗎?”小白的嗓音裏難得聽到一絲慌亂,他的語速變快,語無倫次地問。

餘念噗嗤一笑,說:“我是指可能會在意大利待到過年,不回國過春節的意思。”

“這樣啊。”

賀顏舉起椰汁,說:“好了,吃菜吧。既然在意大利,那就入鄉隨俗,祝你們聖誕節快樂。”

“聖誕節快樂!”餘念也高舉起酒杯,裏面是起泡的啤酒,澀口,但比國產的酒味濃郁甘甜。

餘念今天來也不全是為了喝酒,聊了幾句近況以後,就切入正題。

賀顏嘴上和她閑談家事,手上在電磁爐的加熱按鈕上碾動,裏頭有輸字的裝置,專門用來與線人聯絡。

餘念看到熱量顯示屏上寫著:餘啟寒的家附近部署了太多人,警方闖不進去,貿貿然搜查,還有開火誤傷居民的可能。但興師動眾驅散居民,又會惹人懷疑,讓這老狐貍跑了。所以上頭的意思是,你把餘啟寒引到我們定下的地點來,地址是Via Santa 15(Santa街15號),獨立的一棟海景房,具體行動時間之後通知你。用什麽手段都可以,到時候會有人接應你。

餘念斟酌一番,指尖在顯示屏上撫動,寫下:之後該怎麽聯系你們?

賀顏卻不再加熱顯示屏上寫字了,反倒是從包裏搜出一款女士腕表,笑說:“這是我先生去瑞士旅游的時候買的,正好聖誕節,我就想著送給你了,就當是送給未來表嫂的禮物。”

餘念明白她話裏的意思,這個手表裏有機括,可以通話。

她欣然接下,微微一笑,說:“還不一定呢,你就這麽確定我會成為你表嫂?”

“我不懂我表哥嗎?他看上的人,用盡手段也要得到,從小就是霸道性子,我沒少受他欺負。”

沈薄無奈,說:“可別誣陷我。”

“現在急著在念念面前澄清了?太晚了,太晚了,她可是知道你的秉性了。”賀顏擺擺手,說。

這一頓飯,吃得賓主盡歡。大約到了晚上九點,他們就散場了。

臨走時,小白追上來幾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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